出乎意料,一夜好梦。
大概是职业使然,三澄医生早就炼成了强大的生物钟,本还想着睡个懒觉的她还是在曙光初绽时睁开了眼。
从窗外望去,东方的上空有几道微微彩霞,光泽如水波四散,生意盎然。
实在是赖不下去了,三澄医生一跃而起,揉了揉甚是惺忪的睡眼,草草洗漱一番,开了房门,便见那人站在阳台,晨曦像碎金屑似的洒在他身上,平添了几分懒散之意。
“中堂医生早!”
“嗯早。”
“昨天还说睡到吃午饭呢!看来我们两个都不是睡懒觉的料啊!”
“我一向早起,刚出去买了早餐,放冰箱了。”
“哇中堂医生你几点出去的啊,我完全不知道?!”
“四五点,我刚刚还在想,你这个家伙是不是真的要睡到午饭才舍得起床。”
“平时周末我可是能睡到日升三竿的!可能认床吧今天破天荒这么早起!”
三澄医生翻了个白眼,倒也大方认了。中堂医生则是万年的冷漠脸,问一句答一句,东扯西谈之余,已然将早饭摆上了桌。
三澄医生嚼着饭团,问道。
“说来中堂医生你怎么有兴趣陪我来浦和呢?”
[你为什么想认识雨宫美琴?]
“当年夕希子的事,你也帮我不少,这回算我还你个人情。”
[因为想找到永远疑问的答案。就像从前我追踪红色金鱼时,你劝我的那样。]
木内福利院。
“丫头,这么多年没见,高了不少啊!我还担心你找不着路呢!”
刚踏进木内福利院,三澄医生就被来者抱了个满怀。来者是谁?木内院长也。
三澄医生还没来得及打招呼,就被后边戏谑的声音惊得说不出话来。
“姐夫,好久不见。”
“系?好久不见。”
啥情况?!姐夫?!三澄医生从木内院长的熊抱中挣脱开来,捋了捋刚刚发生的事,接着便是一声咆哮,穿破云霄。
“你们俩认识?!是一家人?!这——这——这啥情况?!”
三澄医生解锁原地暴走模式,两个男人则是一脸生无可恋看着她。
“有什么大惊小怪,我也是昨晚听你讲起找木内福利院才知道是姐夫的,当时你也没问我啊!说实话,我们也是很久没见了,顺便来探个亲了。”
中堂一副嫌弃的表情,虽然是在回答三澄医生的问题,眼神却不离木内院长。
“系,没想到你跟美琴认识啊!也是,全日本法医就百来号人,你们都是法医,认识也不奇怪嘛!”
比起三澄医生直接把惊讶写在脸上,木内院长倒是平静的多了。
“啧啧!这个世界还真小。”
一阵寒暄过后,因为三澄医生早就电话上说明了情况,所以木内院长将两人迎到办公室,烧水沏茶招待,讲起木子的故事。
“一年前,木子的父母上野夫妇带着他出游,在高速上出了车祸,警察赶到现场的时候,上野夫妇在前排被钢筋贯穿,早已毙命。”
“木子被他们夫妇护在怀里,幸免于难,可也没了双亲,孤苦伶仃。”
说到此处,木内院长声音微微有些颤抖。
“后来木子就被警方就近送来我们福利院,刚来的时候,他也是跟美琴你一样,对谁都是冷着一张脸,不过毕竟是孩子心性嘛,过了不久便也跟其他孩子熟络起来,可不像美琴你,我当初费了多少心思才把你拉回来!”
说罢,木内院长使劲地向中堂医生打眼色,中堂医生则是一副我什么也看不见的表情,自顾自地品茶,不发一言。
“院长,给点面子呗!这性质不一样嘛,我可是杀人犯的女儿,谁敢跟我玩啊!”
三澄医生从得知中堂医生跟木内院长的关系后,便做好了被“公开处刑”的准备。见木内院长说起往事,明知是自己理亏,却也忍不住揶揄几句。
木内院长白了三澄医生一眼,接着讲下去。
“后来车祸事故查明结案,警方也找到了孩子在东京的爷爷,接了木子去东京,没想到老人家去的早,最后还是送去了福利院。”
“想必是上野夫妇想儿子了,便把他带走了。”
三人不约而同,想起木子这一生匆匆而过,一丝惆怅随着茶香蔓延开来。
“走吧,我们送木子回家。”
三澄医生深吸一口气,把木子交给了木内院长。
“我已经托人查到了上野家的祖坟,离这里不远。”
木内院长郑重接过,将定位发给三澄医生和中堂医生。
中堂医生本就不是能言善辩的性子,看着自家姐夫跟三澄医生已有了打算,便跟着两人,寻到了上野家的祖坟,将木子的骨灰安葬在上野夫妇的坟冢旁。
故人一去不归,徒留坟冢芳草萋萋。
“他们一家三口,终究还是团聚了。”
[而我们,也不过是侥幸活着。]
再回到福利院,已经是午饭时刻,饭厅里孩子们正排着队,一个接一个地领饭。
“这么多年了,院长您这伙食倒还真是一点都没有变。”
三澄医生跟中堂医生也在食堂开了饭,见孩子们餐盘里都是寿司加饭团,不禁回想起当年自己还在这里的时候,午饭也是这般,如今物是人非,不知当年与自己一同排队吃饭的那群孩子,各在何方。
“严格算来,我还是你们福利院的股东呢!”
从前木内院长待自己不薄,毕业工作后,三澄医生每月都会在自己的工资里拿出一部分以私人捐赠的身份捐给木内福利院,也算还了木内院长当年之恩。
“没法子了,我也想给孩子们吃点好的,如今木内福利院虽是民间融资,资金却也实在难筹。从前浦和市福利院倒闭的教训,我可不想重蹈覆辙。”
当年木内院长在浦和市福利院任职,浦和市福利院虽是公立性质,政府财政补贴对福利院日常开销却是杯水车薪,为了解决资金问题,木内院长只能跟学校医院之类的单位搞联谊活动,希望能有更多的基金会和财团资助福利院。
福利院本就是一盘亏本生意,那些视财如命基金会、财团自然不愿干这些折本生意,实在是被院长缠得烦了,便连同当时政府议员,随便给福利院安了个什么罪名,勒令整改,撤了木内院长的职,换了个傀儡当院长,结果就是福利院倒闭破产。
木内院长被辞后,下海经商有了些小本,便重新收购已经宣告破产的浦和市福利院,改名为木内福利院。
正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有了先前的教训,木内院长对筹资渠道的选择又慎重了些,除了继续找基金会、财团外,自己生意的盈利也投入运营,这才有了今日的木内福利院。
这其中曲折,三澄医生也是大学时,写那篇《关于雨宫一家四口烧炭强迫自杀案的探讨》论文时候,来到浦和见了木内院长才知晓。
那时木内院长还十分震撼,眼前这个瘦瘦小小的未来法医,就是昔日那个被迫冠上[杀人犯女儿]名号,在福利院里从护工到孩子人人唯恐避之不及如过街老鼠般的雨宫美琴。
三澄医生还记得,多年阔别,木内院长第一句话,就是 [丫头,长大了嘛!]。
说来,那都是十多年前的事了。
“好啦,就别嫌弃我的伙食啦,说说你吧,这几年怎么样?上次一别也有十年了。”
木内院长心知三澄医生脾性,也不放在心上,一笑置之,将三人的午饭端来,在中堂医生旁边位置坐下,对着三澄医生问道。
“老样子,跟您小舅子一样,7K!”
“丫头,你这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啊! 明知道7K还干,小心嫁不出去哟~”
“院长大人您可就别说了,我家里已经有一位母亲大人跟索命似的日催夜催,难得我来您这儿避会,您还不让我省个心!”
三澄医生开始大谈自己好几次屈服于母亲大人淫威之下被“逼”着相亲的经历,对方无一例外都是被自己秀法医解剖知识吓得屁滚尿流落荒而逃。屡次作战下来,亲没相成,经验倒是总结了一堆,其中一条,便是三秒之内结束相亲的四个字,真是屡试不爽。
[我是法医。]
“美琴你也老大不小了,你家里让你相亲也是正常,可好好的相亲,你干嘛吓跑人家!”
木内院长听三澄医生手舞足蹈,越讲越起劲,忍不住打断,吐槽了一句,瞥见埋头吃饭的中堂医生,忽然来了心思。
“对了,我这小舅子也是单身,而且你们俩都是法医,专业对口,又都在UDI,要不你们俩凑合着过过日子?”
话音刚毕,三澄医生几乎呛了一口饭,连咳了好几声才缓过来,中堂医生也是差点摔了手中的饭团。
“这是什么鬼?!你们聊你们的干嘛扯到我头上?!”,中堂医生一个眼刀飞去,“别说这些KUSO的鬼话!”
“就是啊,自己是法医了,还再找个法医,换了是你你乐意啊?!”
三澄医生也是这般义正言辞。
“好好好!我不提了!不提了!拿你们年轻人没办法!” 木内院长躲避着两人的眼神攻击,转了话题,“你们下午没事的话,正好过来帮我做义工呗,包你们这两顿饭如何?”
三澄医生本就有这个打算,见中堂医生也默许,便应了下来。
午饭后,三澄医生便被木内院长“点”去洗碗,三澄医生倒也爽快,帮着护工收了餐盘离开。
“说实话,美琴能让你跟来,我很意外。”
木内院长见三澄医生走出食堂,这才转过身来,若有所思地看着还坐在原地剔牙的中堂医生。
“那丫头,对自己事可是三缄其口,防人防得紧。”
“夕希子的事,她帮我不少。多少得还点人情。”
中堂医生答非所问。
“美琴的事,你知道多少?”
木内院长换了个问法。
“烧炭强迫自杀案的幸存者?”
“还有呢?”
“当众撕了我的本子,害我下不来台的那个小丫头?”
[TBC]